第172章(1 / 1)
于是,崔灵仪便又跟着众人去了那原本供奉这佛像的大殿。祈福的姑娘们依着昨天的位置坐了下来,大门一关,乔老道又开始念念有词。这一次,崔灵仪的意识便清晰很多了。虽然,她依旧难以动弹,但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这老道在做些什么。果然,如她所想,在乔老道念了一段咒语后,周围姑娘们的眼神便都逐渐空洞起来,她们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,如今留在这里的仅仅是一个无知无觉的躯壳。崔灵仪忙学着她们的模样,也做出同样的神情来。此时,那乔老道又举起了桃木剑来,念道:“阴兮阴兮,何集于此?阴兮阴兮,来集于此!”那些姑娘们也都麻木地开了口,随着乔老道念念有词。崔灵仪混在其中,也只觉一股寒气从地上猛然腾起,登时席卷了她的全身。霎时间,她又只觉得手脚冰凉。但这感觉较之前一日要更为猛烈,仿佛骤然将她投入了寒冬腊月的冰湖之中……崔灵仪不禁打了个寒颤。然而,这一个寒颤,却让她在这安静的人群中显得突兀了。乔老道本来正用桃木剑擢取着姑娘们的额上阴气,却听到了身后这微小的动静,忽然间身形一顿。崔灵仪发觉乔老道那一瞬间的僵硬,忙学着其他姑娘的模样,正襟危坐,强忍着刺骨的寒意,努力做出双目无神的模样,再也不敢轻易动作。大殿里安静极了,呼吸声在此刻都是那样明显。时间似乎在此刻停滞,窗外的落叶慢悠悠地在空中飘着。崔灵仪看见乔老道缓缓垂下手来,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,背对着崔灵仪。而这让崔灵仪更加警惕,可正当她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乔老道身上时,她却忽然嗅到了一阵让她难以忍受的血腥气……血腥气?崔灵仪屏住了呼吸,又本能地用眼角余光循声看过去,只见月红竟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匕首来,割断了身旁姑娘的喉咙,血汩汩地冒着,很快便染红了白衣。崔灵仪愣了一下,却忽然感觉自己背后一痛,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,回头一看,只见自己身后坐着的静娘也拿了一把匕首出来,冷静又准确地、狠狠地插入了她的后背。正当她错愕不已时,方才还安静的大殿忽然间沸腾起来。周围的姑娘不知为何在刹那间疯狂起来,手里握着不知哪里来的利刃,毫不犹豫地向离自己最近的人身上捅去。被捅的姑娘却好像根本察觉不到疼痛一般,竟也只是拿着手里的刀一下一下地在虚空中划着……或许有那么几刀,真的划到了人之血肉。不过一眨眼的工夫,这大殿已是血流成河。而崔灵仪这才发现,她的手中,竟也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把匕首了。她甚至活动了一下手腕——哦,她可以动了。是了,幻象,一定是幻象。这里阴阳颠倒,眼前所见皆非真实。可是,方才身处真实的明明是她!她又该如何确定,此刻眼前所见,还是方才的真实呢?她难道还要拙劣地模仿这些姑娘的所作所为,跟着一起互相残杀吗?万一她判断错了呢?这老道可以随意在刹那间颠倒阴阳,若他又故技重施,她又该如何收手?她怎能冒这个险?不,绝不!
作为这里唯一清醒的人,她要守住底线。她知道什么能做,什么不能做。即使身处幻象,也万万不可赌上这人命。而就在这一瞬间,周围似乎又安静了下来,姑娘们似乎仍是规矩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,面无表情。崔灵仪怔了一怔,忽然发觉自己手中已是空空如也。刚要低头去看时,她却忽然感觉一阵风向自己袭来——不好!崔灵仪连忙向旁躲闪,只可惜,因那手链制约,她拼尽全力,竟也未能行动自如。那乔老道的剑,还是刺中了她。所幸,这桃木剑刺偏了些许,只刺中她锁骨下四寸之处,可剑尖却已深深地没入了她的血肉之中。崔灵仪从来没有想过,这桃木剑也有伤人的时候。可如今也容不得她多想了,因为那乔老道又挥剑向她刺来,而周围的姑娘们像是被封了神识,依旧只是麻木地看着。如今,崔灵仪当真是孤立无援了。见那老道又要刺,她却依旧手脚无力,只得拼力向一旁栽去,又强撑着站起身来,再一躲,又让那乔老道刺了个空。纵使她手脚无力,她还是会些身法的。乔老道见两次皆未刺中,知道她不好对付,便在原地站定了。“原来是你,”乔老道盯着她,眼里全无一点修道之人的中正清和之气,“是你,坏了贫道的事!”“呵,”崔灵仪冷笑一声,“既要害鬼,还要杀人……乔道长不愧是能颠倒阴阳的一把好手啊。还好,乔道长此行落空,看起来,最多只能害死我这一个人了。不过,祈福仪式上有姑娘出了事,想必严家夫妇,也不会像从前那般信任乔道长了吧。”她说着,又暗暗拉扯着手腕上的链子。只可惜,那手链依旧纹丝未动。“你不怕死吗?”乔道长眯了眯眼。“乔道长,我也并不理解你为何对人世有这般多的眷恋,”崔灵仪直视着他的眼睛,又挺直了胸膛,虚张声势道,“想必乔道长也能看出来,我一身煞气,手染鲜血无数。我倒是不介意同乔道长一较高下,乔道长,尽管放马过来吧。”乔老道听了这话,将她打量了一遍,又忽然笑了。他摇了摇头,对崔灵仪道:“崔姑娘,贫道真是差一点就被你糊弄过去了。”他说着,将桃木剑高高举起:“那贫道便不客气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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