怒不可遏(2 / 2)
进椅背,恰听见甄晓晴的声音自珠帘后传来,话是对殿下二人说的:“原来……如今都已二月。”
周韶终究按捺不住。
他向来最厌这些打哑谜的伎俩,索性就对甄晓晴叩首,直言道:“娘娘若因臣求娶甄家县主而怪罪,不妨明示。臣自认无罪,男女婚嫁,除父母之媒妁之言,更贵在两情相悦。臣对县主确是真心仰慕……”
甄晓晴早已将随兰泽随侍逐一查问,深知兰泽所言非虚。
兰泽此行除周府与甄府外,未涉他处,不过是在甄府门前稍作盘桓,便遭周府所困。待得兰泽脱身,就立时回宫复命了。
且以甄晓晴执掌宫闱之能,周韶近日又在甄府门前惹是生非,怎会逃过她的耳目?周韶这番话非但未能自辩,反倒令甄晓晴颜面尽失,新怨旧恨一时并起。她倏然轻笑,将怀中玉狸交由身旁女官,在銮座上微微前倾,凤眸轻垂:
“是么?”
兰泽在帘后听着这番对答,只觉额角隐隐作痛。她所处之位恰可窥见殿下二人,而姬绥与周韶却不得抬眼相望。
周韶却只知上首坐着甄晓晴,右侧珠帘后尚有一人。方才还有宫人上前询问,那人是否需要添茶。
他暗自揣度或是甄璇,姬绥却心知不然,因姬绥距珠帘更近,虽不能四下观望,却已瞥见帘后之人足上,那双绣金线的男式锦靴。这人身量在男子中算不得挺拔,骨架纤秀,虽携着清贵之气,却莫名让人觉得易折、易辱。
姬玦。
此名在姬绥胸中翻涌,几乎要咬碎牙关。他对姬玦的记忆确实不多,只有些朦胧身影。
甄晓晴向来防他甚严,幼时姬绥若敢暗中抬眸多看姬玦一眼,随侍太监的呵斥便如惊雷贯耳,仿佛他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。
犹记某年入京贺寿,适逢雪压重檐,但见苍穹垂野,万象皑皑,唯一人卓然夺目,他遥望姬玦自宝观殿缓步而出。
那人的肌骨恍将融于茫茫雪色,独身披着胭脂色锦袍,迎风猎猎展卷,在千里素尘间,凄艳如血。
眼波流,气神悠。
平临金殿,气摄二叁,冷艳惊时。
甄晓晴素喜为姬玦挑选明艳夺目的衣袍,似乎要令天下人皆识得这中宫嫡出的血脉,这江山社稷名正言顺的承继人。
更可笑者,姬玦明明身为男子,却常乘轿辇出入,仿若多走一步便会气力不支,故而左右簇拥着众多宫人太监时刻待命,那阵仗,恰似护着一件珍贵易碎的琉璃盏。
可论先帝之心,单从名字便可见一斑。“绥”有安定、安宁之意,分明是盼姬绥一生平安顺遂。而正宫嫡子姬玦却得了个“玦”字,须知玉玦有缺,暗含决绝之意,用作人名实非吉兆。
况且姬绥深知,先帝素来最眷顾周贵妃,爱屋及乌,对他这个儿子亦是格外怜爱。正因如此,他生平最憎恶这跪拜之礼,此礼行下,便意味着先帝的期望付诸东流,继承社稷之人并非他姬绥。
此刻,他不仅要向嫡母甄晓晴俯首行礼,更要向姬玦,这个在他眼中处处不如自己的庸才,这个怯懦无能之君俯首称臣。
念及宫外风云变幻、朝局动荡不安,而姬玦却依旧深居邀月宫,对政事不闻不问,姬绥胸中不禁气血翻涌。
那些红梅映雪之景,仍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——凭何姬玦能居这九重至尊之位?就凭他姬玦命好?什么天命所归,他姬绥向来不屑于这些虚妄之言。
姬绥愈想愈是怒不可遏,广袖之下,指节已攥得青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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