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:日夜(下)(1 / 2)
炎阳节第三夜,因为萨婭的坚持,楚澜月依然参加了夜游园会。她依然因为楚渊的现身而忐忑不安。可是直到沧澜国的使节团离开赤炎国,她都没有再见过楚渊。她几乎要怀疑那夜楚渊的现身不过是幻觉。
然而沧澜国的使节团离开的那天早上,静波轩的桌上,多了一支海棠木簪。那檀木是沧澜独有的,上头所雕的海棠含苞待放、栩栩如生,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感想。
来自故人的礼物与话语后头,隐藏着多少没说尽的话语、压抑着多少没完全传达过来的情感。毕竟她仍在赤炎,他身为沧澜仅剩留在国内的皇储,自是有着各种无形的、有形的疆界。
炎阳节过后,独属沧澜的,思念故人的节日也悄悄来临了。
祭海节在每年秋季中旬的月圆之夜,一轮明月高掛清朗的夜空。赤炎国、协和殿的夜晚总是一如往常地安静。
沧澜的人民,总在祭海节相聚,庆祝丰收,感谢海洋之母的馈赠,准备供品祭祀大海。同时也向海神祈求出海的人们平安归来,祭悼于海上遇难的人们和逝去的家人。
这个节日别具意义,提醒人们除了欢聚,亦须怀念与感谢。夜晚时分,人们会在河里、海边点上一只水灯,看那灯烛随着水流前往大海,象徵思念与祝祷。
人在赤炎的她,从几个月前就和汐玥一起存攒了多馀的烛火,在这天,于她小小的静波轩院落里,逐一点上。
即使无水、无海,那在夜空里静静绽放摇曳的烛火,和天空的明月与星子辉映,竟也多多少少安抚了她思乡的心情。
手边没有沧澜的古琴,于是她要汐玥取来赤霄。月光清雅,烛火晃荡,她一身银蓝色的宫装,纤细素手抱着赤霄,轻轻拨弄琴弦。
琵琶的琴音不若古琴幽远深沉,于是她放慢了曲速,让每一个音亦能绵长柔和些许,才承载得起这首在祭祀时人们总是会演奏的《海月谣》。
曲子尾音刚落,她还沉浸在曲里,难以从思乡的愁思回神时,忽然一声男声划破院落里的寂静:「公主仍然思乡?」
殷昭的身影出现在院落门口,他缓步走来,锐利的桃花眼扫过周围的烛火,略有不解之意。
楚澜月的心绪被如此打断,内心除了未能预期他人前来而生的惊疑以外,还带了一点微慍。她抱着赤霄起身,微微行了个礼,也懒怠争执与解释:「扰了太子清听,澜月……向太子请罪。」
「你每次都道歉,孤不爱听。」殷昭看着她,淡淡将她的话堵了回去。
「……那澜月便收回道歉,还望太子殿下海涵。倒是太子殿下,怎么每次过来静波轩都未通报一声?让澜月疏忽招待,没能准备。」她的语气不若平常的冷静淡漠,多了几分情绪起伏。
殷昭因她话里难得的带刺而微微瞪大双眼,看着她,脑海里是方才她所弹奏的旋律,縈绕不去。
她的双眼湿润,尚未完全脱去的稚气和故作成熟的话语,是他在这赤炎宫中未曾见过的女子景象。月光洒落下,她的表情反而还多了几分柔媚。明明眉眼间带着压抑过的不甘与微微的怒色,在殷昭眼里看来,却像一株长了娇嫩尖刺、沾上晶莹露水即将盛放的玫瑰。
殷昭缓缓俯下身,温热的手指几乎抚上她的脸颊。
她屏息,一时之间竟不太确定为了什么屏息。他的吐息喷洒在她脸上,脸近得她觉得他都要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于是她逃避似地闭上眼,却发现只是更清楚地感觉到殷昭属于少年的气息。
殷昭眼神微动,似乎从失神中回復理智,他几乎贴上她下頷的手微微后缩,人也向后退开一步。
「你的琴声很美。」他轻笑一声,随后将目光转向她那还有些湿润嫣红的眼角,「孤还以为,沧澜的明月珠是摔不碎的。没想到,今天竟能看到快摔碎的模样。」
他戴着玉扳指的拇指,带着一丝凉意,俐落抚去她眼角未曾落下的泪珠。「夜深了,早些歇息吧。」
目送殷昭离开后,她才终于敢呼吸一般,深深吁出一口气。
她忍不住抚上自己的唇,彷彿殷昭的气息还残留在那里。
*
在那夜之后一连好几日,她都没再见过殷昭。可是那一夜、殷昭的气息、心底的嘈杂、院落里的月光和摇曳的烛火,全都在她脑海里縈绕不去。
她在黑夜里辗转反侧,白日里恍惚难辨。汐玥在睡前多给她备了一盏安神茶,却也没有见效。
即使汐玥和萧翎未曾明言,有些事情依然透过万千方式,藉由宫人的耳语传入静波轩。
然后,光是她从静波轩走到怀远堂的短短路程,抑或是不经意在御苑里瞥到的宫墙一角,她也能得知了。
宫墙上,是无数绵延的红色锦缎、无数的金色丝线装饰而成的金乌,还有龙与凤。
秋末,于赤炎而言,是最好的,象徵太子一派权力稳固、值得庆贺的时刻。
那日她在静波轩梳妆完毕,坐在椅子上看着镜中的自己,不知道过了多久,汐玥小心翼翼走过来,轻声道: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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